[幽晴歇所 · 夜深]
燭火搖曳,幽晴立在窗前.
她掌心托著一隻白鴿,羽毛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.
這是她當初還在曜宮時,與太子留下的密聯之法.
白鴿銜著絲線小筒,能避開宮廷耳目,直入太子書閣.
多月未用,今日卻不得不再度放出.
幽晴將親手寫好的簡函塞入信筒,字跡乾脆:
「殿下,顧星羽歸來.
明日子夜,願於蒼池側亭一會.
我有一事,必須與你面議.」
她指尖輕觸白鴿的羽翼,目光深沉,「去吧,別誤了.」
白鴿振翅而起,化作一道雪影掠過夜空,消失在雲層間.
幽晴目送良久,眼底掠過一絲掙扎.
她知道,這一封信,會將她與太子重新牽連.
可為了裂曜冥域的百姓,她別無選擇.
她低聲喃喃「願曜靈之心,能換來他們在陽光下生存的一席之地....」
燭焰跳動,她的影子被拉得修長,孤獨而決絕.
[曜宮 · 東閣書房 · 夜半]
夜色靜沉,宮中燈火稀疏.
太子司墨衍正伏案批閱折子,眉心鎖得極深.政務如山壓下,他卻神思難寧.
忽有白影自窗外掠入,一聲輕鳴,停在案邊.
他手中筆鋒一滯,抬眼一望,心口驀地一震——
那是一隻雪白的鴿子,足踝繫著熟悉的絲線信筒.
司墨衍指尖顫了顫,伸手解下,打開信函.
「星羽...」他低聲念出,眼底掠過一抹錯愕與凝重.
在數月前聖殿一戰,她一人和裂曜四將離去只為護五曜及他的皇弟司墨珩周全,太子對她充滿敬佩之意,而她竟會在此時,傳來信函.
信上寥寥數句,卻字字沉重.
——她歸來,要與他密談.
司墨衍久久沉默,心底百味翻湧.
她仍是那個他記憶中無畏,堅定的女子,即便歷經流離,心中仍懷著蒼生.
「星羽...妳從未為自己而活,連歸來也依舊如此.」
他闔眼,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封信,神色沉毅.
短暫的沉吟後,他眼底卻燃起一抹堅定.
「但既然妳還願意信我一次,我司墨衍...絕不會讓妳的信任白白落地.」
他將信小心折疊收起,目光望向夜空深處.
那裡,白鴿早已飛遠.
燭火搖曳,他的影子被拉得修長,背脊卻挺直如劍.
[蒼池側亭 · 夜]
池水映月,亭燈微明.夜風輕拂,卻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壓迫.
司墨衍如約而至,目光落在亭中素衣女子的身影.
「星羽...」他低聲喚,眼底隱有感慨.
顧星羽抬眸,目光清冷卻含一分恭謹,先行一禮「殿下,別來無恙.」
太子微頷首,正欲寒暄,卻見她神情一轉,聲音沉穩「殿下,容我先講一個故事.」
司墨衍一愣,靜靜凝視,並未打斷.
顧星羽垂下眼,語氣卻一字一句如刀「有一人,她以為自己只是平凡人.她在襁褓時,被人因告知——她命中帶有滅族之災.」
太子眉心一震.
「因這一言,她被親手推入曜源之門,與族人割裂,被放逐至未知.她本該葬身於深淵,卻因一枚命印懷錶,撕裂時空,再度踏入曜界.」
她抬眼,目光如炬,直直對上太子「回來之時,她不僅是聖女,更因血脈,被揭為——冥域帝女.」
亭中燈火一顫,司墨衍眼底閃過震驚,卻很快隱去,凝聲道「...星羽,妳說的這人,是妳?」
顧星羽輕輕的點頭望著太子,神色沉穩,語氣卻比方才更緩慢「殿下,我今日以『聖女』之名與您見面,您或許心中仍存疑慮——我既是聖女,為何又能代冥域言語?」
司墨衍眉目一動,卻沒有打斷.
顧星羽輕輕吐息,目光如水,卻帶著決絕「因為顧星羽,是聖女的名字.而——」她語氣一頓,唇角微勾,眼底卻一片清冷,「我還有另一個名字.冥域帝女——幽晴.」
顧星羽靜靜一笑,帶著淡淡的自嘲卻又透著堅定「我曾不明白,既因血脈為冥域帝女,為何又被推上曜界聖女之位.直到後來我才懂得——帝女也罷,聖女也罷,這些身份都只是名目.若能換得天下安定,百姓得以豐衣足食,便已足夠.」
她聲音驟沉,帶著壓抑不住的烈意「我親眼見過裂曜百姓在暗無天日裡掙扎.被迫戴上『不祥及怪物』的枷鎖,只因血統,便世世代代不得見光.殿下,若您是我,會不會問一句——他們何罪之有?」
司墨衍呼吸一窒,指尖在袖下緊攥,久久無言.
顧星羽目光如劍,直直逼向他「我今日來,不是為了乞求,而是以帝女之身,與殿下立約.」
她緩緩道出「曜靈之心,在我手中.若殿下欲登基,必需此物以昭天命.我的條件,只有一個——讓裂曜百姓走出黑暗,劃出一域,給予陽光與立足.」
「星羽...妳可知自己在說什麼?」司墨衍的聲音略顫,眼底滿是不可置信,「裂曜之人,朝野上下皆視之為亂源.妳要我為他們開一域,這——」
他的聲音一頓,眉心緊蹙,「若傳開,天下非議,足以壓垮朝堂.」
他抬眼望著她,語氣沉痛,「我信妳說的每一句,但天下並非由我一人主宰.文武百官,宗室世族,誰肯容許裂曜人走出黑暗?一旦允之,朝堂必震,諸侯必爭.到時,不僅是妳,連本宮也會被推上風口浪尖.」
可話到此處,他忽然靜了下來,凝視亭中月下的女子,眼底漸漸浮現一抹清明.
「顧星羽...我明白了.」他的聲音低卻堅定,「妳不是為己身爭取,而是為那些困於暗域,卻仍渴望陽光的百姓.」
他緩緩起身,正襟危坐,語氣莊嚴「若曜靈之心真在妳手,本宮答應妳.待本宮登基,必向天下昭告裂曜之真,並劃出一域,容其自立,互不侵犯.」
司墨衍方才承下允諾,亭內氣息稍稍一鬆.
顧星羽卻未多言感謝,只俯身一禮,聲音沉穩而冷靜「謝殿下.」
她抬起眼眸,神色微轉,語調驟然凝重「然而,還有另一件事...與風眠有關.」
太子神情一震.
「自聖殿一戰後,他便消失無蹤,毫無消息.本被囚於冥域暗牢的同夥,卻在半月前被人無聲無息劫走.」
顧星羽語速不急不徐,卻字字如鐵錘落地.燈火映在她的眼底,冷光森然.
那一日,婉羅無聲無息消失在暗牢,啞奴伏影卻慘死於暗牢,這一切定是風眠做的.她雙手緊攥,聲音壓得極低,怒意漸濃,「風眠是冥域的叛徒.冥帝與我商議後一致認為——他必在暗中密謀,所圖非小.」
她忽地抬首,眼神冷決而凌厲,直視司墨衍「無論他意欲何為,這場風暴都必將讓曜界動盪不安.若真如此,曜界與冥域必須放下隔閡,合作抗敵,方能護住天下.」
池畔風聲獵獵,燈火搖曳.
這一刻,她不再只是聖女,也不只是帝女,而是以天下蒼生為念的談判者.
顧星羽話聲落下,亭內一瞬靜得只剩風聲.
他眉心緊蹙,語氣中滿是驚愕,「墨珩...他也正在追補風眠,至今仍無所獲.」
他抬眼望向顧星羽,神色複雜,「風眠一向隱匿詭譎,若連墨珩都難以追尋,足見此人如今已暗中積蓄勢力.若他真再現...後果不堪設想.」
顧星羽目光深沉,聲音冷冷一落「在曜界襲村屠城的『裂曜軍團』,並非冥域中人.」
司墨衍神色一震,眸色一沉「妳是說——」
顧星羽神色冷峻,聲音壓得極低「殿下,風眠雖以『曜界國師』之名立於朝堂,實則卻是冥域的四將之一.他表面上是冥帝倚重的輔臣,暗裡卻早已與冥域背離.」
司墨衍聞言,面色瞬變.
顧星羽繼續道「冥帝真正目的,不是亂世奪權,而是——操控界皇.只要界皇在他的掌控之下,他便能逼迫曜界開疆劃地,讓冥域的百姓在有日照的地方生活.這是他口中的『大計』.」
她語氣一轉,眼神冷厲如刀「可這些年,風眠卻遲遲未完成此事,反倒在暗中自立裂曜軍團,四處屠村滅寨,殺人掠奪.這不是為百姓,而是為他自己.假借冥域之名,他挑起仇恨,混淆視聽,實則在積蓄屬於他一個人的亂軍.」
她一字一句落下,聲音如冰「這樣的野心,既威脅曜界,也背叛了冥域.」
司墨衍聽罷,整個人怔在原地.夜風拂過水面,燈火搖曳,他的面色卻陰沉如鐵.
「...風眠,竟同時是曜界國師與冥域四將?」他低聲自語,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.
顧星羽神色冷決,直視他「殿下,這是真相.他本可藉著操控界皇,為冥域百姓爭取陽光之地,可他沒有.他選擇背叛兩界,在暗中建立裂曜軍團,濫殺無辜,只為他自己.」
司墨衍的指節狠狠收緊,像是要把掌心捏碎.眼底既有震驚,也有壓抑不住的憤怒「若此事傳開,朝局必亂!滿朝文武也會人心惶惶...」
他喉頭滾動,眼神晦暗不明,心口被拉扯得幾乎要裂開.
「我明白其中利害,所以才會選擇在此告知殿下,而非入宮以驚動眾人.」
她目光如炬,字字錘落在心上.
司墨衍沉默片刻,胸口像被重石壓著.良久,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,抬眼望向她,神情裡的震動逐漸化為沉冷的決意.
「此事——不可宣之於眾.我會以太子之名,暗中查清一切.若真如妳所言,風眠既是曜界之患,也是冥域的叛徒,那麼本宮會親手揭穿他,還天下一個真相.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