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林子裡的霧氣還沒散開,露珠濕了衣襬.
林曜辰打著哈欠坐在一棵樹下,身前是一塊用落葉掃過的空地,墨子蹲在旁邊,尾巴一晃一晃的.
「閉上眼,沉氣,讓呼吸慢下來,你看你像快要睡著一樣.」墨子懶洋洋地說.
林曜辰依言盤腿坐下,深吸一口氣,然後——
「哈啾!」
他睜開眼睛,揉了揉鼻子「這草味太重了吧,我打不下去.」
「你這點苦都受不了?」墨子斜睨他一眼,「那昨晚說的那些話,算什麼?」
林曜辰悻悻然低頭,又坐回去.這次他真的試著靜下心來.
昨晚青紗說的話,驚恐的尖叫聲還有幼童的哭聲,墨子說曜盜可能捲土重來...各種念頭像蒼蠅一樣在腦裡嗡嗡叫.
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「這到底是修行還是折磨人?」
「第一天就想感受到曜氣?你以為你是你爸啊?」墨子不客氣地哼了聲,「你父親花了一個月才讓曜氣通過手肘,你剛坐下就想爆發?」
林曜辰氣呼呼地抱著膝蓋「我昨晚明明就有曜力出現,怎麼現在卻半點都感受不到?」
墨子沒立刻回答,只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,忽然語氣平緩了一些.「那時是因為你覺得有生命危險,曜力才會爆發——那不是你控制的,是本能反應.」
林曜辰皺起眉「所以我得每天被人追殺,我曜力才會出來?」
墨子白他一眼「曜力不是靠嚇出來的,是靠修出來的.」
牠頓了頓,又說「你體內的曜脈確實甦醒過,但現在還不穩定,你得學著讓它聽你的,不是它自己亂衝.」
林曜辰低頭看著自己掌心,昨晚明明有曜光閃過,可現在卻感覺手掌就是普通的,甚至有點髒的手.
「那我...該怎麼做?」
墨子歪了歪頭,語氣變得正經「你得靜下來,呼吸穩,心念穩,曜氣才穩.再不穩,就跟昨晚那樣,爆一次就空一身,真正戰起來撐不住兩招.」
林曜辰揉揉臉,小聲嘀咕「我明明就不是來當英雄的,怎麼搞得像要修成大仙...」
墨子沒回,只是轉過身,朝他丟了一句「那你到底想當什麼?廢人?」
林曜辰一怔,手指不自覺握緊.他不想承認,但這句話像釘子一樣,敲進了他心裡.
他深吸一口氣,閉上眼,學著墨子說的,讓呼吸沉緩,腦中不再胡思亂想.
他想像自己像石頭一樣沉穩,像水一樣順著氣息流動.他不確定自己這樣做對不對,但他真的想試一次.
時間一點點過去.
忽然,一絲細微的暖意,像指尖碰到陽光灑落的水面,從他腹部緩慢升起,沿著脈絡爬上胸口,再滑進肩膀,微微顫動.
他心神一震——
那不是幻覺.真的有東西,在他體內流動.
「我...我感覺到了!」他睜開眼,雙眼微亮.
手指尖泛出一道若有似無的淡曜光,像是一縷細線,從他掌心溢出,在空氣中輕輕顫動,微弱得像要熄滅,但的確存在.
「墨子!你看!我...」
他話還沒說完,那曜光便一閃即逝,像是害羞地躲了起來.林曜辰僵住,手一抖,曜氣沒了.
墨子緩步走過來,看著他,語氣意外的溫和.
「不錯,第一次能走到這一步,已經比你父親快.」牠尾巴一甩,「別高興太早,這還只是『氣起』階段,離真正的『曜行』還遠着呢.」
林曜辰卻已是滿臉驚喜,他從沒想過自己真的能感覺到那股力量,哪怕只是一瞬.
「我可以再來一次嗎?」
墨子咧嘴一笑「你願意問這句,這就對了.」
戰火過後,焦土之上重新升起炊煙.
村民們沒時間哀傷,他們太習慣災後自救.第二天一早,幾個壯漢便合力把倒塌的屋梁扛出村口,婦人們則拿出珍藏的藥草,一戶戶地照料傷者.
林曜辰站在倉屋前,看著一群不到十歲的孩子撿起破碎的陶碗,邊撿邊說笑——仿佛昨晚的火光與尖叫是另一個世界的事.他喉頭動了動,有些說不清是震撼還是心虛.
後來村長安排他們住進村尾一間空屋,牆體還算完整,屋內簡單乾淨,還讓村裡人輪流送餐,每一餐都簡單卻溫熱,讓林曜辰吃得不好意思,林曜辰想客氣幾句,卻被村長一句「人欠人情還得起,命就還不起了」給噎住.
夜裡,林曜辰坐在屋外的石板上,試著引導曜氣.墨子蹲在一旁,語氣少了平日的毒舌,反倒多了點耐心.
「這裡雖是邊境村落,但靈氣不弱,你能穩定曜氣的速度會快些.別怕慢,穩最重要.」
林曜辰皺著眉打坐了半晌,手心終於泛起一絲光芒.他沒出聲,只是嘴角悄悄勾起.
他現在清晨起來就到村邊的樹下打坐,學會在微風吹拂中找回心神.白天他在空地上練習墨子傳授的動作,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,到後來能流暢完成一整套引曜式.
墨子則開始教他如何穩定體內流轉的力量.「別只想着爆發,爆發不是控制,是暴走.你要學會讓曜氣在你身體裡'走路'.」
林曜辰覺得那句話像笑話,卻也真的照著做,並意外發現...曜氣在某些時候真的會「拐彎走錯路」.
晚上,村子中央的空地生了火,孩子們圍著火堆玩耍,幾名年長村民坐在一旁抽著藥煙,偶爾談到過去的事.林曜辰坐在那群人邊上,聽著那些「曾經的曜者」「守過邊疆」的故事,才明白這群看似普通的村人,每一個都有一段不尋常的過往.
他低頭看著掌心的曜盤,不再像剛來時那麼排斥.
也許——他可以真的做點什麼.
夜裡風大,林曜辰把自己裹得緊緊的,靠在牆邊,一邊烤火一邊看著曜盤上微弱的光.
「墨子.」他轉頭看著一旁的靈獸,「我一直沒搞懂...所謂的『五曜之人』,到底是什麼?」
墨子咕噥了一聲,尾巴一甩,語氣像是嫌他問得晚了三天.
「五曜之人,是能與曜界最根本的五種曜氣產生『自然共鳴』的人.」
林曜辰皺眉「曜氣不是人人都可以修嗎?為什麼他們特別?」
「修,是後天學;共鳴,是天生有.」墨子的語氣沉穩,「五曜——金,木,水,火,土,各自代表一種力量,一種秩序,一種氣脈平衡.而五曜之人,就是能讓這些力量『聚』的人.」
「五曜之人出現時,曜界就會開始不穩,五曜之力會逐漸失衡.」
林曜辰聽得一頭霧水「所以他們是讓世界不穩的原因?」
「不,是唯一能讓世界重新平衡的關鍵.」墨子凝視著火光,「每隔幾十年,曜界都會出現一次大亂——五曜失衡,靈氣錯亂,甚至界縫外洩.五曜之人,必須集結,在曜盤引導下融合五曜之氣,才能穩住這世界.」
「融合?」林曜辰瞪大眼,「所以他們要做什麼儀式?」
「...當然不是什麼跳舞繞火堆的儀式.」墨子翻了個白眼,「是要他們站在一起,願意交出各自的曜氣.這種信任與協調,比戰鬥還難.」
林曜辰一時無言,看著曜盤的光慢慢熄下去.「那我該怎麼知道他們是誰?」
墨子歪頭看他「你覺得曜盤是裝飾品?它會反應的.若有人接近,你體內的曜氣就會有共鳴.這也是為什麼只有尋曜者能持盤——你得能感應得出.」
林曜辰摸了摸手中的曜盤,心底忽然有點發涼.
「五個人...分散各地...可能還都不願合作...」他喃喃說著,語氣中帶著一絲動搖.
墨子望著他,語氣倒是難得柔和了些「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被捲入這場風暴.許多五曜之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擁有曜脈,過著普通生活.也有人早就察覺異樣,卻選擇躲藏,甚至——封印自己的曜力.」
「為什麼?他們不是很特別嗎?應該能做很多事...」林曜辰疑惑地說.
「特別,意味著危險.你不是沒見過,曜盜就是最好的例子.」墨子的眼神像刀,「一旦被發現擁有五曜體質,他們就是獵物.與其等著被追殺,有人寧願永遠躲藏起來.」
林曜辰沉默了,火光映在他臉上,跳動著不安的影子.
「我只是個普通人啊...」他喃喃,「要我去說服這些人?保護他們?還要讓他們彼此信任?這跟我爸交代的事根本是兩回事吧...」
墨子淡淡道「這不是你父親交代的事,是你繼承的路.」
林曜辰咬了咬牙,半晌沒出聲.他將曜盤握得更緊了一些,像想從中感受到什麼力量.
「萬一我找到了他們...卻沒有辦法保護他們怎麼辦?」
墨子睨了他一眼,緩緩站起身「你現在沒辦法,不代表你永遠沒辦法.」
說完,牠轉過身,尾巴一甩,走進夜色.
林曜辰望著牠的背影,長長地吐了一口氣.
——這場旅途,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沉重得多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