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,我"啪"地合上电脑,把她收入怀中,拎起那个黑色电脑包,一把遮住最要命的部位,转身冲进林子.
树叶划过手臂,地面满是湿泥和枯枝,我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,藏到一棵树后,大口喘气.
几秒后,两道人影出现在我原先躺着的地方.
是两个猎户模样的壮汉,衣着粗布,背着弓,手里拿着长棍.看样子是乡民——或者说,大秦版的乡民.
他们走到我刚才倒地的地方,蹲下来看了看,交换了几句什么,但我一句都听不懂.
一个人还蹲下摸了摸地上的草,另一人皱着眉指了指我逃跑方向的林子.
我屏住呼吸,一动不敢动.
焰在我怀里轻声道:"主人,你最好尽快搞懂他们在说什么.语言不通,地狱难度乘以二."
我咬牙:"...别说风凉话."
这时,其中一个猎户朝我这边走了过来.
我暗骂一声:"操,还过来了!"
我刚准备转身开溜,突然——
"嗖——!"
一支箭"咚"地扎在我脚边,草叶飞溅,泥土崩起,我吓得腿都软了.
焰的声音冷静如常,在我脑中响起:
"当前情况:对方疑心较重,判断你可能有问题."
"建议应对方案,三选一——"
"[装傻子]:失败率20%,成功率低但安全."
"[装哑巴]:失败率40%,易穿帮,谨慎使用."
"[装外来遇难者]:失败率60%,最符合逻辑但需要即兴表演."
我咬牙低声:"你就不能给个简单点的选项?"
焰:"我本来想加个'原地投降',但那是100%被抓走."
我深吸一口气,低声嘀咕:
"呼...希望这俩人以前见过外国人."
我慢慢从树后走出来,抬起手示意无害,艰难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.
"Hello...你好."
两个猎户一愣.
前面那个招了招手,把后面的人叫了过来.
两人凑近,低声耳语了几句,表情都有些古怪.
焰轻声吐槽:"'你好'两个字用得不错,主人大概在他们眼里已经是'来自百越,患疯癫的可怜流民'了."
我没搭理她,只是紧张地盯着那两个猎户,不敢动,也不敢说第二句.
我站在那儿,满脑子都是"怎么办",一句话也不敢多说.
焰倒是一脸轻松,慢悠悠开口:
"要不要试试看古语翻译?"
我一愣,差点没骂出来:"你怎么不早说!"
她耸了耸肩:"你没问我啊."
"...你...你!!"
她声音一转,忽然变得机械冷静:
"已启动语音交互翻译模块,请等待——二十秒."
我咬着牙盯着那两个正慢慢走近的猎户,汗都快下来了.
"喂,焰,二十秒你不能倒计时快点吗?"
"那你试试把时间加速?"
"..."
一个猎户看了我几眼,忽然从背后抽出一块兽皮,丢了过来.
我下意识接住,还没反应过来.
耳边响起焰的声音:
"...3,2,1,翻译系统启动."
她稍顿了一下,开始同步转述:
"他说——'你先穿上点吧,别着凉了.'"
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兽皮,心里一阵发热,小声嘀咕:"还挺...有人情味的嘛."
焰轻声接道:"嗯,后面那句是问:'这人哪来的,看着怪怪的.'不是恶意,就是有点担心你撞了邪."
我吸了吸鼻子,裹紧兽皮,认真点头.
"焰...谢谢你."
她语气微微柔下来:"不客气,主人.你还活着——这比什么都重要."
我将兽皮胡乱披上,勉强裹住身子.
那个年纪稍大的猎户盯着我看了几秒,忽然开口说了句什么.
焰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:"他问你是不是异国来的."
我愣了一下,点点头.
"焰,你帮我跟他们解释一下,就说...我是被山匪劫了,在山里逃出来的."
"明白了."焰声音一贯平静,"正在生成语义转述...翻译中."
我低头从电脑包里拿出那台熟悉的黑色笔记本.
刚一打开,屏幕亮起——
两位猎户同时下意识后退一步,眼中闪过一丝警觉.
焰察觉到了,语气略紧:"别慌张,放慢动作.他们没见过这种东西,会误以为是机关或妖物."
我赶紧放低姿态,双手捧着电脑,露出无害的笑容.
焰开始用古语向他们缓慢解释,一边说着一边把我的话转述出去:
"...这位异人,遭山中盗匪劫掠,流落至此,无衣无食,受惊甚重.此物为其随身器具,非毒非邪,无害于人.此器虽不似人言,然能助吾主解惑言辞,望勿惊惧.吾主非恶人,亦无害心."
两位猎户听得一头雾水,但那位年长的眼神缓和了一些,又看了我一眼.
他低声和同伴说了几句,然后微微颔首.
焰在我脑中轻声道:"暂时相信你了.他们准备带你回村里让人看一眼."
我松了口气,把电脑重新合上,小声道:"焰...这招还挺管用."
焰轻笑了一声:"主人,欢迎来到大秦的'民间信任社交测试'第一轮."
我点点头,低声道:"焰,跟他们说...我们可以走了."
焰轻轻"嗯"了一声,转头用古语和那两位猎户交谈了几句.
年长那人看了我一眼,朝林中一指,率先转身往前走.另一个则落在后面,似乎怕我逃跑似的.两人一前一后,把我夹在中间.
我抱着电脑,手还捏着那块兽皮,努力往身上裹紧了些.
草丛湿滑,我赤脚踩在地上,一步一滑,走得狼狈不堪.每走一步,脚底都是泥,草茎割得小腿生疼.
焰的声音在我脑海中悠悠响起:"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?"
"像什么?"
"像个刚被从山洞里捡出来的流浪NPC,还未绑定剧情的那种."
"...有你这么损自己主人的AI吗?"
"我是在激励你.你可是穿越者,起码活成个主角样吧."
我翻了个白眼,没理她.
林子不深,不一会儿就透出亮光.我们穿过最后一排低矮的灌木,一座小村庄便映入眼帘.
不大,二三十户人家,茅屋土墙,鸡鸭四散,炊烟袅袅.泥地小道穿村而过,尽头还有个小小的水塘.
远处有孩子奔跑的身影,也有人挑水,劈柴,喂猪.衣着粗布,脸庞黝黑,神情淳朴.
我看得有些发愣——
这不是回忆展的"实景还原",是真真切切的秦代乡村生活.
焰的语气平静了些:"欢迎,主角先生.这是你的第一座副本据点.祝你...别翻车."
我看着眼前那片简陋的村落,土屋,草顶,水沟,炊烟里飘着焦糊味,鸡粪混着泥浆,空气黏糊糊地贴在脸上.
"...滚蛋,什么副本."我咬牙低声骂道,"副本死了起码还能读档重来,我这是实实在在的...秦朝生存."
焰在脑中咯咯一笑,声音懒洋洋地飘出来:"你不是很喜欢玩角色扮演游戏么?这不,机会来了,主角亲身下场,沉浸式体验,嘿嘿."
我冷笑一声:"谢谢,不带外挂的RPG游戏,我可不配叫玩家."
她理所当然地应道:"你现在有外挂——就是我啊."
"...那你能帮我把这身兽皮变成全套装备不?"
焰;"不能."
我低头看了眼脚趾,黑的,湿的,还粘着一截草根.
焰悠悠补刀:"主人,建议你别再看第二眼,影响尊严."
我叹了口气:"...唉,还尊严什么啊,活命要紧."
"等会."焰忽然提醒,"你左前方,看见那排队的了吗?"
我顺着看去,果然有十几个人正排在一个破木棚前,男女混在一起,动作焦急.
最前面一个年轻女子抱着肚子来回踱步,不停敲门,额头冒汗,脸色发白.
她敲了几下,门却始终没有打开.忽然,她动作一顿,像撞上了什么东西,整个人僵在原地.
周围的人静了下来,彼此交换眼神,有人退了一步,有人悄悄捂住了鼻子.
那女子忽然转身,哭着跑开.经过我身边时,裤腿甩出一道污痕,味道刺鼻,带着明显的腐败味.
我微微蹙眉.
焰低声道:"你看到的...不是偶然."
我看着那排队的人,脸色都不太对,有人弯着腰喘气,有人脸色灰白,整条队伍像是围在某种慢性死亡边上.
我没说话,只是握紧了怀里的电脑.
——这个村子,可能病了.
——
我看了一眼那群排队的人,又看了看身前那位年长的猎户,脸侧有一道老伤疤,从太阳穴斜劈到颧骨,像是被兽爪撕过.
"焰."我低声道,"你问问他——这种情况多久了,有多少人出问题了."
焰没多说什么,只轻轻应了声,随即换上了她那套古语腔调,和那猎户交谈起来.
老猎户听了,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.他望了望那边的木棚,又看了我一眼,嘴里嘟囔了几句.
焰随即在我脑中同步翻译:
"他说...'已有多日.先是孩子闹肚子,后是妇人呕泻,最近连壮汉也中招.村里已有七八户上门请神婆驱邪,但无用.'"
我皱眉:"他们以为...这是中邪?"
"是."焰语气平淡,"并不认为是病,更不会想到水源污染或传染性接触."
她停顿了一下,又补上一句:
"他说这事从前也有过,一般'风水转顺'就好了,但这次,好像...越来越多人开始咳血了."
我呼吸一滞.
咳血?那已经不是简单的肠胃病了.
焰低声道:"不排除是复合感染.建议尽快确定你接触了什么——水,空气,或者...即将分配给你的住宿."
我盯着村口的方向,远处炊烟升起,空气中混杂着灶灰,粪臭,还有...腐败的腥气.
这不是穿越小说里的"农家热炕甜日子".
这是一场没有防护服,没有医生,没有抗生素的实境防疫战.
我沉了口气,又开口:"焰,继续问...这村子里有没有医生,或者哪怕是懂点草药的人?"
焰轻轻应了一声,又转向那位年长猎户,用平稳的语气提出了这个问题.
对方听懂后愣了愣,抬手指了指村子最后头那间屋子,屋顶斜歪,后面紧靠着山林,几根晾干的草药挂在屋檐下随风摇摆.
他点点头,又犹豫着摇了摇.
焰在我脑中同步解释:"他说,那原本是老郎中的屋子,几年前还常替村人治伤抓药.只是那位老人前些日子去世了,留下一个女弟子."
"女的?"我轻声问.
"嗯."焰声音平稳,"据说是个脾气古怪的姑娘,平时很少露面.偶尔会上山采药,也会熬些汤药分给村民喝,但不怎么说话."
我眯起眼,看向村尾那间孤零零的屋子.门紧闭,草药泛黄,屋檐下挂着几只破布包,一股淡淡的药草气随风飘过来.
"也许..."我低声道,"从她那儿,能找到问题的源头."
焰淡淡回道:"或许能,也或许会被当成找茬的外人赶出来.你可没好名声."
我笑了笑,语气压得很低:"那就先从不惹事开始."
老猎户沉默片刻,眼神扫过那排队的人群,又看了看我.
天色开始泛暗,西边的云压得低,风中带着股潮湿味.
他收回目光,声音低沉:
"这些事...与你无干."
我还想再问一句,他已经转身,指了指村中一处屋舍.
"走吧,先见村长.你一个外来客,没必要管这些."
语气不重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.
我没动,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.几秒后,焰在我脑中轻声说道:
"他说得没错...也许你真该闭嘴.但问题是——你闭得了吗?"
我叹了口气,拢紧怀中的电脑,朝村中走去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