［工坊 · 午後喧鬧］
自從那場雨夜之後,林冽總會在無意間尋找丁禹璇的身影.
就算低著頭專注圖紙,耳邊傳來她輕快的腳步聲,他也能立刻察覺.
這日,他正要收拾桌上的零件,餘光卻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.
丁禹璇抱著一卷圖紙,急匆匆地穿過工坊走廊.她的長髮因奔跑微微飄起,整個人像一陣風般輕快.
就在轉角處——
「哎呀!」她一頭撞上迎面而來的青年.
圖紙差點滑落,那青年反應極快,一手扶住她的腰,將人攬住.
「丁丁,妳沒事吧?」青年語氣帶著關切.
丁禹璇本能地要罵,聲音剛到喉嚨,卻因聽見熟悉的嗓音硬生生吞回去.
「阿唐?是你呀...最近比較忙,都沒和你們一起吃飯.」
二人就這樣維持著親密的姿勢,笑著聊了起來.
林冽站在不遠處,眉心驟然皺緊.
「丁丁,阿唐...?」
那稱呼聽起來自然又熟稔,彷彿他們之間有著某種默契.
更刺眼的是,那小子手還搭在她腰上,而她竟毫無察覺,還笑得燦爛.
林冽握著齒輪的手指不自覺收緊,關節泛白.
心底有股說不清的煩躁在翻湧.
——她在他面前總是吵鬧,總愛嘰嘰喳喳爭辯,可在別人懷裡卻笑得這樣隨意?
——她怎麼會讓別人用這樣的語氣叫她名字?
他明知自己不該多管閒事,卻止不住眼底的冷意.
丁禹璇正笑著,與阿唐聊得忘我,手裡的圖紙還沒收好,腰間卻依舊被對方扶著.
林冽眸色一沉,指尖在齒輪上劃過,冷冽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地響起「丁禹璇.」
她猛地一抖,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,這才意識到林冽正站在走廊另一端.
那聲音不高,但周圍嘈雜的人群竟像被壓了一層靜.
林冽雙手負在身後,目光如常,卻透著壓迫感「有時間在這裡閒談,不如先把上午沒完成的圖樣交給我.」
丁禹璇愣了愣,張了張口,想辯解什麼,但在他淡漠卻不容拒絕的眼神下,只好乖乖把手裡的圖紙抱緊,匆匆道別「阿唐,改天再聊,我先走啦!」
唐均愣了片刻,還想開口,卻被林冽一個冷冷的側眼掃過,硬生生把話嚥回肚子裡.
丁禹璇跟在林冽身後,小跑了幾步,忍不住小聲嘀咕「你幹嘛啊,我又不是在偷懶,只是碰巧遇見熟人...」
林冽停下腳步,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語氣冷淡「他剛才手搭在哪裡,你自己都沒察覺嗎?」
丁禹璇一怔,這才想起方才的姿勢,臉頰「騰」地一下紅了,氣急敗壞地反「你,你管得著嗎!那是我朋友啊!」
林冽目光幽深,沉默半晌,聲線壓得極低「朋友,不該那樣.」
說完,他轉身繼續往前走.
丁禹璇怔在原地,心口怦怦直跳,分不清是氣還是慌.
而林冽背影筆直,手卻在袖中微微收緊.
——他再怎麼克制,也沒法假裝不在意.
［工坊食堂 · 午膳時分］
食堂裡人聲嘈雜,卻在林冽推門進來的一瞬間,空氣像被按下了靜音鍵.
有人低聲竊竊私語「真的假的,林大人居然來食堂?」
有人緊張到差點把湯灑了,還有人狂扒飯,好像多待一刻都會被盯上.
林冽神情如常,卻破天荒地沒有回房用膳,而是自取了一份飯菜,徑直坐到靠近丁禹璇的桌旁.
唐均眼尖,立刻用胳膊肘捅了捅丁禹璇,壓低聲音得意道「丁丁,妳瞧!我說的奏效了吧?林大人居然會上食堂,還特地坐妳附近!之前就是妳用錯方式啦～」
丁禹璇眨巴著眼,頓時眉飛色舞,拼命點頭「還是男的懂男的!」
［回憶 · 廊下］
雨夜過後的一日,丁禹璇愁眉苦臉地蹲在工坊長廊,手裡的魯班鎖被她翻來覆去,動作煩躁得很.
唐均走過去,一看便知「丁丁,妳這副模樣,誰惹妳啦?」
「哼,還能有誰...」她小聲嘟囔,把事情全倒了出來——
她好不容易拿折疊凳,折疊傘去炫耀,以為林冽會認可她的手藝,願意將她留在身邊學習,結果林冽還是冷著臉,只會派她去做雜事,不肯教她.她心裡難受,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沒能力去學更精細的機械.
唐均想了想,忽然湊近「我教妳一招——欲擒故縱,懂?」
「啥?」
「就是妳別一副見了他就想急著學東西的樣子,好像狼見到肉似的.妳就裝作若無其事,他叫妳幹啥妳就幹啥,不吵不鬧,到時他肯定覺得奇怪,說不定還會反過來想教妳了.」
丁禹璇半懂不懂,滿臉問號「這...真的有用?」
「妳試試就知道!」唐均拍胸口保證.
［回到食堂 · 此刻］
如今眼見林冽不僅破例來食堂,還選了個離她不遠的位置坐下,唐均滿臉「看吧我就說」的神情.
丁禹璇興奮得差點拍桌子,壓低聲音「好像真的有效耶!」
林冽淡然低頭用膳,耳尖卻微微泛熱.
——她怎麼突然不纏著他了?
——是自己交代的事太多了嗎?
筷子停了片刻,他不著痕跡抬眸,目光再次落在那張亮閃閃笑著的臉上.
唐均湊近,壓低聲音笑道「所以再過不久,他應該會讓妳跟在身旁學習的.」
丁禹璇聽得眼睛發亮,笑著猛點頭,心裡樂開了花.
她全然沒意識到,不遠處正有一道目光,冷得像冰.
林冽舉著筷子的動作停在半空,眸色幽沉.
唐均還在得意,甚至將自己盤裡的一塊肉夾到丁禹璇碗裡「來,多吃點,補腦子才有力氣想新點子.」
丁禹璇笑嘻嘻地沒多想,順手就把那塊肉夾起來送到嘴邊.
下一瞬——
「啪!」
林冽的筷子狠狠拍在案上,聲音在寂靜瞬間炸開.
丁禹璇嚇得手一抖,肉差點從筷子裡掉下來.
她愣愣抬頭,正好迎上林冽陰沉得嚇人的臉色.
周圍人全都噤聲,低頭猛扒飯,連呼吸都小心翼翼.
林冽冷冷掃了她一眼,隨即起身,背影筆直,帶著壓抑不住的凌厲氣息,頭也不回地走出食堂.
林冽的背影消失在門口,食堂裡的氣氛還僵著,沒人敢出聲.
丁禹璇卻滿不在乎,還把剛才差點掉下來的那塊肉硬生生塞進嘴裡,鼓著腮幫子含糊道「阿唐啊,我怎麼覺得...林大師更生氣了?」
她吃相豪邁,完全沒有女子應有的矜持.
唐均陪笑著,眼神有點飄「有嗎?我怎麼沒看出來呀...」
心裡卻暗暗叫苦:林大人剛剛那眼神,簡直能凍死人!
丁禹璇一邊嚼,一邊歪頭自語「奇怪了,他到底在氣什麼啊?明明我沒做什麼錯事啊...」
唐均乾笑,連忙把碗裡最後幾口飯扒完「丁丁,我忽然想起還有活要趕,先走一步!」
說罷,落荒而逃.
留下丁禹璇獨自坐在原地,心裡納悶得很.